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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的油勺

来源: 新文学网 时间:2021-07-08

我家的油勺

小时候,在我的家乡合阳,家家都有一个油勺。说是油勺,其实就是用来烧油的一种很小的锅。

二十世纪七十年代,农村多数是七八口人的大家庭,每家都是一口大铁锅,用来烧水、做饭,一般不用它来炒菜。因为那时太穷,除了辣椒,经常没有什么蔬菜吃。偶尔有一点点豆角大葱韭菜黄瓜茄子等,也是切碎加上盐、柿子醋凉拌一下,一家人用它夹馒头、或者醮菜汁吃,不一定浇油——油太金贵了,平时舍不得。

家里偶尔会烧点油,主要是烫一下辣椒面。偶尔也用油勺炒一下鸡蛋、炒一点葱花什么的,一般是要在特殊的日子才有的,如家里有人过生日,炒个鸡蛋给他吃,有尊贵的客人来,炒一点葱花拌点面吃……在陕西关中道,那时很好吃的当然是扯面。可是,扯面也不常吃,母亲总是说:“吃扯面太费面,一顿饭就吃掉了一顿半汤面条的面。”那个年代,即使过节也不一定能吃上扯面,一年到头,能吃扯面的次数也不过三五次。

但面条还是可以经常吃的,只要不是粮食非常短缺,多数人家中午一般是吃汤面条。不管是扯面还是汤面条,假如放一点烫好的红辣椒,加上一点点自己酿的柿子醋,碗里的面条就变得红红的、油油的,看相特别好,闻着更是香,吃着开胃舒服。上一代的陕西人,如果三天没有吃到面条,就会觉得肚子不舒服,即使给他每顿饭都吃大鱼大肉、山珍海味,但对他们来说,都不如一碗油泼扯面让他开心,让他吃得痛快淋漓!

要烧油,一般不用大铁锅,因为油太少,不够沾锅底,还有烧好的油没有办法倒出锅——大铁锅是固定在灶台上的,所以烧油一般都是用油勺。

油勺直径大约有六七寸,用生铁铸造,有一个大约三四寸长的手柄。人们为了使用方便,给铁柄上再装上一把两尺来长的木柄。需要烧油的时候,给里面倒一点点油,将油勺端平,慢慢伸到灶火里烧,看到油冒烟了,闻到油的香味了,赶快将油勺小心翼翼地端出来,将烧好的滚烫的油浇在辣椒面上,“噗哧——”一声,辣椒面上面冒出许多气泡,赶快用筷子搅均匀。油烟飘散之后,之前那艳红色的辣椒面就变成了深深的枣红色,甚至有点焦黑的感觉,而那种油香微辣的味道则弥漫在厨房,甚至飘到院子里。

由于油勺长时间反复在灶火里烧,油勺的顶端就变得越来越薄,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缺口。从我记事时起,我家的油勺顶端已经有了一个不规则红枣大小的缺口,按道理说应该换一个新的油勺了,但是,那时家里总是缺钱,能凑合用的东西更是绝对不会买新的。

平时在灶火边烤东西,如烤红薯、烤馒头等,小孩子就可以做。但是,如果是烧油,母亲一定是亲自烧,生怕小孩子不小心,将油烧得起火了,或者不小心把油洒掉了,又担心小孩子把油勺烧坏了,也许更担心的是烧油时不小心烫伤小孩。纵然母亲是如此小心谨慎,我们家的那个油勺的缺口还是越来越大……

再到后来,那个油勺能用的只剩下少半边了,烧油时要更加小心翼翼,要想办法将油勺向手柄的一边倾斜,真是到了应该换一个新油勺的时候了。母亲每次烧油时几乎都要唠叨:“该换一个新油勺了,就是没有钱,唉……”

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。

三姐上高二时,学校选派她去县城参加数学竞赛,我们全家都特别高兴。能去参加数学竞赛,当然都是学校经过层层选拔,特别优秀的三两个学生才有这个资格。姐姐那回去县城数学竞赛回来后,很让我惊喜的是,她给家里买了一个崭新的油勺!

*一次看到新油勺,我才知道,原来新油勺看起来是那么厚实,那么圆那么周正!而我家的旧油勺早已变得薄薄的,缺了那么多,简直都不能叫油勺了!母亲非常激动,一边高兴地夸奖着三姐懂事,知道体贴父母,一边立即将旧油勺扔掉;父亲马上找了一条合适的木棍子,用钢锯将它截好,又用木匠用的小刨子将它刮的光溜溜的,然后给新油勺装上去。

原来,三姐去参加数学竞赛,学校给她发了两块钱的乘车午餐补助,意思是让她自己在县城买饭吃。而三姐去县城是由老师带着乘车,不用自己买票。到了竞赛结束,她先找到县城百货公司,花了一块八给家里买了一个新油勺,剩下两毛钱,才给自己买了一点便宜的东西吃……

从此,我家有了新油勺!

现在,家里大大小小的锅有十几口:电压锅、炒菜铁锅、平底锅、电饼铛、电火锅、蒸馒头锅、电炖锅、煲汤砂锅、可以烧煮的陶瓷锅、热牛奶煮菜锅……看着这些设计精巧美观、质地优良、材质各异、方便耐用实用各式各样的锅,我总是想起小时候家里的那个缺了大半边破旧的油勺……

有一次跟先生说起油勺的事,先生大笑:“那有什么奇怪,那个年代,许多人家的油勺都是那个样子,用坏了也不能扔,除非你有钱买新的。”

原来这样啊!看来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确实提高了好多啊!

珍惜这美好的生活吧!

二〇一九年七月十日星期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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