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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叫做家的地方

来源: 新文学网 时间:2021-06-24

那个叫做家的地方

终于退休了,对工作中纪律要求的不满,对人与人间争竞的厌倦,对生活里油盐酱醋的埋怨,包括斤斤计较的一针一线,融在了一本退休证里,像一片轻云,突然被风吹得无影无踪。本应舒心和惬意,但却快乐不起来,心里空落落起来,好像身边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。究竟缺失的是什么?我理不清楚,用了数月时间,辗转难眠地去寻觅,依然毫无结果。

不经意间,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张贴的父母的相片,我的心于霎那间被震撼,突然明白了:“不是我的身边少了什么。而是被我忽视的家已经很终失去了。”

这个来得有点迟的震撼,对我犹如万箭刺心,重棒击头。我明明知道,温暖自由、安全祥和的是家,能让我卸下所有彷徨和疲惫的是家,可我,离家很近,心却很远,远到忘了家。到了,自己渐渐老去时,才痛心地醒悟,花甲时想回的家,除过父母的黑白挂像还在慈祥地注视着自己外,其他的都已不复存在。此时,我才隐隐地明白了家是什么,可再也找不到家的幸福与快乐了,只有像一桢桢影像般的记忆,时时在敲打着自己的心扉。

我打开电脑,用笨拙的一指禅,在键盘上敲击着从未间断过的日记:“对于家,不管自己已长多大,也不管已飞多高,又已经走得有多远,他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,一个永远都离不开家的孩子。即便是充满青春蓬勃生长的欲望,也无法让远离家的孩子长大。失去了家,你就再也没了安全感。”

家,这个脱离了字面意义的词,已成为深埋在每个人骨子里的信仰,她赋予了我对前程的引领和对使命的召唤。离开家,任谁都会像没了方向的孩子,恐惧和惆怅会像一条响尾蛇,把你心缠得紧紧的,死死的。空虚的心田里,只有寒冷和疼痛在一阵阵交缠和涌动着。

这段话,就是对我目前心态的很佳写照,是失去家后无助的精神刻画。

说到家,我首先联想到的是童年时期。家,在童年的目光中掂量起来,十分的重,像秤砣,压在心头。再穷再破的家,在童年的心里就是一座圣殿,是任何人用任何财富都不能从童心里换走的。

曾几何时,与大多同龄的少年一样,处于封闭环境下生活的我,懵懂的思维里形成了对外界有股梦想般的探索与好奇,刚脱乳牙的脑海里时不时地渗出了带有逆反心理的偏激与固执,怀着一种别人想不明白的莫名幻想,千方百计地谋划着要逃脱很难离开的这个家,去寻找用芝麻打开的门。

小时候印象中的家,可以说是蓝天白云,一切安好。长满睡莲的水塘,幽深蜿蜒的山谷,叽喳追逐的飞雀,闷头耕地的黄牛,组成了家的外部世界。满耳听闻的是母亲的叨唠和父亲吸旱烟的滋滋声。还有,晚饭后的我,和左邻右居的孩子们一起,总也不嫌累地玩着大人们怎么都看不懂的游戏。

“即便再贪玩,再疯狂,那个叫做家的地家,永远都是所有童年梦的支撑。”我在日记里这样写。

对家有了些许的记忆,是从我上中学并住校后这段时间,才开始有了家的基本概念,而那种感受,也仅仅是放假回到家中,所经历的暑假酷热难耐和寒假的冰心彻骨,很有诗情画意的春秋,都深埋在了极度无聊的数理化中。

对家的更深层次的认知,是离开春蕴秋韵的校园步入工作场景之后。

任何制度下的社会环境都是复杂的,想生存,就必须在这复杂的社会环境里剥丝抽茧,找出自己的价值。但这不是说说就可以做到的,是要去切身经历,像在狭窄的河沟里进行的人生竞赛,或者,抵达彼岸,或者,涛中湮灭。

没有背景,甚至没有一点资本的我,只能融入蚁群里,奔奔波波,究竟在做什么?为谁而作?不知道,只是跟着潮流走。所幸的是,虽然我没有功成名就,但出出进进地忙碌后有个归宿,那就是家。

无论我在外面遭遇到任何茫然的迷失,经受到任何伤痛的打击,只要回到家里,抿一口父亲浸泡的树叶茶,吃一嘴母亲炒制的土野菜,失去的魂魄便会于瞬间回归,心灵即刻就安静了下来。

青壮年时期的我,可以抵御一切诱惑和打击,唯独抵御不了那个叫作家的地方的吸引和问候。我,不管有钱没钱,也不管有名没名,只要有一天的时间,我都一定要回到那个时时惦记我的家里。

这时候的我,对什么是家有了一些肤浅的理解:家是我们做孩子时的心灵港湾;家,可以还原我们的天性;家,可以珍藏我们的终身灵魂;家,是我们这些再老也仍然是孩子的归宿。只有在家里,我才不需要用任何假面具来做掩饰,也只有在家里,我才不需要用虚伪表现自己。在外面跌倒了,回家有人搀扶;在外受伤了,回家有人疗伤;冷了,家人担忧;热了,家人不安。只有家,能付出全部的呵护与关爱却不图感激,不求回报。

那个成长过程,因为心里有着一个家,一个可以依靠的大山,让我的斗志得以磨练,家的温馨,让我得以正视社会的现实与残酷,家的大爱磨灭了我的软弱。成败得失,在家的面前,一分钱都算不上。

我的中年可谓旱逢甘雨,利用机遇和心计,使我赤裸裸地从商战中博取辉煌。随即,我的心开始膨胀,膨胀到一米路都不想用脚走,膨胀到粗茶淡饭都严重地影响胃口,膨胀到只有名利才能唤醒我让我睁开眼睛。曾日日念叨的家,便成为了两年甚或三年,五年才能光顾一次的荣归象征。忘了那个叫作家的地方,忘了两鬓如霜的父母正在倚窗寄盼,担忧和牵挂着自己。

时代的变迁总要淘汰不适时宜者,不思进取和堕慵的我恰恰被选中。所有光环被释放殆尽,所有老本被吃完,所有的青春被耗光,我,一无所有地重新回到原点上再次漂泊。疲惫不堪的我,已经不知自己将到何处去?结果会是什么?

不知道,一直认为金钱是我生活的全部,名望是我人生的一切根本,它们都化成一江浑水时,我该如何?找不到了生命的归宿。

“记住,再强的风,吹不走家的思念,再大的雨,打不湿家的温暖,家,在等着你。”父母在远方呼唤我,可声音已经苍老。

我关闭了电脑,重重地叹了口气:没有了父母,没了家的我,心灵何处安放?金钱名利能够带来一时片刻的享受和荣耀,但它永远无法代替家所给予的那份浓浓的情和爱。宽容,就是家的襟怀体现。可我,家已成我的梦想。

当我开始不再只为自己打拼和只为自己活着的时候,才发现,心中的家,已被馄饨脑海中迸发出的灰尘所蒙掩,愧疚、悔恨,已无济于事,在曾经很需要自己的家的面前,忘记家的行为,是多么的猥琐和丑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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