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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瓦

来源: 新文学网 时间:2021-07-03

青瓦

在吴地,瓦是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。

一片瓦,为生活保留着很原始的色彩。它们在屋顶,构建了朴拙的乡村和素雅的古城深巷。

风起,雨来。瓦,是一条流动的河。

如果有一片瓦松动,雨水钻进屋内,人就慌了。雨过,父亲爬上屋顶,东瞅西看,只需几片瓦,就拯救了一座房的城池。

小时候,爷爷家的老屋翻新,院子里码了一大方的青瓦。

瓦放久了,风吹雨淋,颜色便显深了些。

揭开瓦片,细小的幼蛛,惊慌的蚂蚁,褐色的臭虫,慵懒的红蚯蚓正打着盹……像一个动物世界。

瓦喂养了一些看不见的动物,也喂养了一些看得见的植物,黄绿的瓦松和瓦上草。

做医生的外公告诫我,瓦松是一种药材,受人尊敬。空闲时,他与同事踏遍古屋老巷,遍寻瓦松治病救人。

瓦松实为一种多肉植物,即为屋顶上的无根草。有止血、消肿、治鼻衄、肝炎、痢疾等许多功效。长着瓦松的瓦,艳羡了那一代人的眼。

后来,老屋终于翻新。

几个师傅说笑着,一人立于屋顶,一人站于搭在屋檐的木梯上,另一个则捧起五六片瓦,接力一样扔。不散、不落,玩儿似的。

退下的旧瓦,齐整地码在院角。光阴里,滋养出翠绿的苔藓。

我喜欢扯,一扯一小片,温润、软绵,像奶奶说话的腔调。

瓦是女性化的。弄瓦之喜,说的是女孩。

儿时檐下,弄堂口或院落,几个小伙伴相邀,各自拿着十几片磨得光滑溜圆的碎瓦,玩一种"捉贴子"游戏。上下飞舞,靠的是眼明手快。

腻了,在地上画一个形似房子样的方格子,玩一种叫“跳房子”的游戏。

材料没了,我便出主意,绕到屋后,几个伙伴望风,我举着竹杆晃悠悠地对准檐瓦,哗啦一下。奶奶急急的碎步声伴着青石板上脆脆的瓦片声一起入耳,我们便作鸟兽散。

清浅的日子里,用瓦去修饰生活,犹知世俗之趣。

曾记得,老屋河北有处庵堂,屋顶瓦着红瓦,在深蓝的苍穹下,格外醒目。

但我们是断不敢觑视的。

寺庙里的瓦,梵音涤洗,香火熏染,自有一种隔世的安淡,世人只能报以朝拜的心怀。

古人,讲究神的旨意。

一片青灰的瓦,在寺庙、乡村老屋,足够遮风挡雨,让祖先安稳,人心安暖。

在源远流长的汉文化里,瓦是大词,是一方天地,一幅历史的卷轴……

一片瓦,庇护着岁月静好。

我们的祖先,早在西周早期便使用了瓦片。

在陕西扶风遗存的大型西周建筑遗址中,发现很多种类的板瓦、筒瓦、半瓦当以及尚未烧制完工的瓦坯,它们见证了魏晋遗风、大唐盛衰……

我相信,瓦,是泥土的孩子。

在乡村,见过土窑,灰朴圆形,顶着高高的烟囱,浓黑的烟在半空腾云驾雾。

“脚尖踢出烂泥团,妙在陶轮转处看。盖覆虚空无渗漏,从教头上黑漫漫。”(《瓦》宋·释绍昙)

平地上,乡民赤脚顶着烈日,踩着和了水的粘土,汗珠滚落着。直到泥土韧性十足,脚底下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,才能放进瓦模。

制瓦的过程繁重、艰辛却蕴含着一代又一代人对生活的热爱与向往。

几个光着膀子推着砖车的爷叔,他们弓腰弯背、肌肉发达,肩上斜挎着粗粗的绳索,满脸尘土,不过为了一窑砖瓦。

开窑时,村庄沸腾。

瘪嘴阿婆抖着脚,慈爱的目光,像看着她心爱的子孙。

烧窑师傅神情肃穆,龟裂的手指轻敲瓦片,眼光抚过,得意地咂吧着嘴。在他眼里,瓦都是有生命的。

有生命的瓦就有品相,盘踞在屋顶,有精气神。

孩子们调皮地伸出手指去摸,却被大人呵斥着。刚出窑的瓦是瓦蓝的,还带着柴火的温度。

它从远古而来,在大地的子宫中孕育,它经烈火,痛苦地涅槃。

一片瓦,承载着泥土的味道和古老的习俗。

有了砖瓦,便有了房子,有了房子便有了后代的延续。

其实,在天、地、人之间,也只有瓦能转承启合。

瓦覆盖的老屋,镌刻着古稀老人一生的情怀,藏着许多老旧的故事,更像露出脊鳍的游鱼,漂浮在时光的河流中。

我常常坐在廊檐下,凝视对面屋顶上的青瓦。一排挽着一排,默默无言,迎风傲雪,守望着晚归的亲人。

记忆里,江南的雪也曾下得动人心魄。

一夜的雪,竟有半尺厚。推开门,并无二色,天上仍是搓绵扯絮一般。

天空空了,瓦沟抚平了。

我站在雪地里,摇摇晃晃地喊,阿爹,我们家的瓦被偷了。

阿爹、奶奶跑出来笑骂一句,痴丫头。

待雪衍化归途,以水的形式沿着瓦楞滴答、滴答往下淌。数支红梅,映着雪色,轻掩半开。

妙境中青瓦的沉稳与风骨,让我情有独钟。斑驳老墙、木窗、青瓦,定格在我快乐的童年,演绎出一个永恒的画面。

画面上,落霞如锦。十三岁女孩青涩的脸庞辉映着眉檐青瓦,执着又深情。

时序推移里,花草树木都泛了红、染了褐,又匆匆换上紫气与深黄。而青瓦,也在晦明变化中呈现着不同的色彩和精神。它以生活为釉,着色很原始的本质。它象征着安逸,也包容着世事万象。

它从西周开始零星出现,至东周广为使用。从帝王将相的豪华府邸,到平民百姓的简陋农舍,抑或庄严的宫殿寺庙,都有它的身影出没。

如今,楼市成群,钢筋水泥切断了昔日的屋檐,各种琉璃瓦取代了青瓦。或许,在乡村,瓦也成了破落户。

长着瓦松、苔藓的瓦楞,薄暮晨光中幽微的炊烟,瓦脊上跑过的猫,檐下衔草筑巢的紫燕,在儿时的记忆里渐行渐远,也成了游子心中很柔软的乡愁。

时代变迁,“秦砖汉瓦”都脱离了一般意义上的建筑点缀,演变成一种文化抑或精神上的指向。指向过去,指向生活的起点。

青瓦,很终成了历史中一张发黄的名片,岁月中一壶陈年的老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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