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干完活,客户握我的手连声说谢谢,然后要帮我把包提到我肩上,一下没提动,惊诧:“这么沉……没想到。”
我一乐:“就当锻炼身体了呗。”
从虹口体育场打车到虹桥要100块钱,昨天我就试过了。所以今天看时间还来得及,就打听怎么坐地铁,才5块就够了。虽然打车费可以跟客户报销,不过没必要的花销,又何必去浪费,尽管那个钱省下来不是我的,客户也未必在意,可我觉得事无巨细,谁的钱不是钱呢。
坐了五个小时高铁,终于熬到北京,已是子夜。下了车,木木地站在昏暗的月台,很缺德地点了一根烟,背着包等了一会,出口通道里人太多,乌泱泱一片忽高忽低的脑袋。
可出了检票口,这些脑袋一分流到偌大的南站,突然间显得稀稀拉拉起来。脚步声都有了空旷的回音。
看他们多数是去往出租车方向的,我就不跟他们挤了,坐地铁吧。
过去一看,也没能赶上末班地铁,太晚了。那走出站再打车吧。南站实在太大,走出去也要十来分钟。
结果,我走着走着就走回了公司,晚上挺凉快的。肩上原先还觉得沉重的包也显得越来越不是那么回事。
这么些年来,好像我对苦和累一直很麻木。
大陆说我的特点是能忍,其实我真没觉得这是忍,好歹得是让人难受的事才犯得上去忍吧,可似乎没什么困难的事能让我难受。我心里没有苦难感。
一路黑车挺多,拦着就问去哪儿,看他们那急切的样子,大概生活也不容易。大老爷们的,为那几十块钱等一夜,也怪可怜的。
一埋头,从他们中间侧身穿了过去。
路上灯火稀稀拉拉几处,都是烧烤和麻辣烫,小桌子横七竖八码在路边人行道,几张塑料凳子绿绿红红的。有一敞着大肚子的哥们仰着脖子往里灌啤酒,胳膊和背上廉价的刺青在昏暗的灯下显得格外丑陋。
旁边一桌的膀爷慷慨激昂来回搓大毛腿:“对不对,你说是不是就这个理儿!”另一个回了:“诶,对了,就这么回事。”然后互相豪爽地碰杯:“对吧。嘿,你别说,也就是咱哥几个话说到这了,别人我还不爱说呢。”“对对对对!”傥一声,几个人对着嘴吹起了瓶子。
我看着他们边走边乐,估计每天晚上他们都这么车轱辘话来回聊。
几个穿睡衣的中年女人陪老公们憨坐,心不在焉地跟着附和几声笑,一边往胳膊和腿上拍蚊子。
靠外边桌有个小伙,点了几个串,一瓶啤酒,闷头发短信,面色忧郁。嘴一咧,右手里的肉串无意识地从嘴里扯过,签子就空了,眼睛始终盯着手机屏幕,痴不痴呆不呆地。
公司楼下的烧烤店生意也不错,三个中年头陀中间架起一个装水果的木箱子,扑克打得热火朝天,木箱上用烟盒压着不少零钱,身前身后堆满了啤酒瓶。其中一个正忘我地狞笑,后脖子上一层层的肉很有节奏地跟着颤动,另外两人目不斜视盯着手中的牌,面色凝重,若有所思。牌好牌坏一目了然。
晃晃悠悠走这一路,倒觉得身体轻松起来。
好多事,你要觉得累,那就真累,你要不当回事,也就不那么回事了。
突然想,7正在拼命培训考律师,虽然挺替她累的,不过再想,她就喜欢这个事,干劲十足,累也就累了吧。
高兴就好,坦然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