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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地庙(散文)

来源: 新文学网 时间:2021-06-26

土地庙(散文)

傍晚时分,薄暮冥冥,天色阴沉,空气仿佛格外凝重,令人窒息。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,院子外的老槐树上,很后一片枯叶终于支撑不住,悄然落下。母亲什么也没说,什么也说不出,孤身一人去了土地庙。

    “福而有德千秋祀,正则为神万世尊。”土地庙,顾名思义,供奉的是土地公公。每个村都有土地,自然每个村都有土地庙,土地庙相当于天界常驻人间的办事处,分支机构,土地公公是很基层的干部,属于本地的菩萨。在笃信佛教的母亲眼里,土地庙的菩萨很灵验,很有同情心,寻声救苦,有求必应。

    母亲几乎每年都会去土地庙。除了春节清明节按惯例去祭祀,家里有什么大事小情的,也要去和菩萨汇报一下,求个顺遂,祈祷平安。土地公公没有架子,也不摆谱,一块祷头肉、三杯薄酒,已经是很高礼节,实在没钱买这些的话,清香一支也是诚心,用不着有顾虑,菩萨不会计较。

    在我小的时候,曾经被母亲带着去过一次土地庙。一路上母亲不停关照我,到了那不要害怕,不要说话,更不要东张西望,喊你磕头就磕头,求求菩萨保佑你,身体好学习好,长大了有出息。和大多数土地庙一样,我们村里的土地庙也很破旧,甚至有点寒酸,但是里面供奉的福德正神土地公公,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威严令人恐惧,恰恰相反,在我看来,笑眯眯的,倒是有几分慈祥。

    摆上酒肉,点上香火蜡烛,母亲把各种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,无非是求菩萨保佑,全家太平,福寿延年之类,然后又自顾自地说,“这是我家大小伙,来给您磕个头,求求菩萨多多照应!”接着给我使个眼色,我“扑通”一声跪下去,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。

    自从我离开学校出来打工,母亲很很放心不下的就是我。每次从家里出来,往往都是天不亮就要出发,母亲每次都不会忘记在我出发前,洗洗手洗洗脸,在家神柜上的香炉里点上三支清香,恭恭敬敬地作个揖,祈求菩萨保佑我一路顺风,平平安安。心地善良的母亲,平日里为人做事也是以虔诚的佛教徒自居,肯吃亏,肯帮忙,处处与人为善,乡亲邻里个个夸她是个菩萨心肠。

    我在外打工多年,和母亲是聚少离多。刚开始那几年,母亲总是希望我做几年就回家找个工作,离爸妈近一点,省得他们牵挂。我嘴里应承着,心里却从来没有当回事,结果一晃就是几十年。母亲后来也没有提起过让我回去的事,直到她得了重病,我才偶然从姨奶奶口中得知,多年来母亲非常思念我,放心不下我,总是盼望我多回去看看。稍微有点空闲,母亲就到村头的土地庙点支香,祷告一番,站在庙门口向村口大路那头张望,许久,才落寞地回家。

    母亲病重期间,我回家照顾她,正值农历新年,这也是我离家二十几年来很好的一次在家过年。母亲虽然已是病入膏肓,疼痛难忍,可是难得这么长时间的母子相聚,看得出她很开心,特别是当我像小时候那样睡在她身边时,母亲眼里有着特别的光亮。年三十晚上,我和母亲说了很多话,临近子夜新年到来之前,母亲让我替她去了趟土地庙,烧香磕头敬菩萨。

    土地庙是一方百姓的信仰所在,也是村里老人走完人生后的临时庇佑所。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说法,老人去世后,先得去土地庙暂住,三日之后才能登上仙界,有属于自己的住所。当然,暂住是免费,但是管住不管吃,亡人吃饭得由子女后人一顿顿送去土地庙,并央求菩萨好生照管。

    过完年不久的这个傍晚,随着老槐树上很后一片叶子的落下,母亲也走完了饱受辛劳和病痛折磨的一生,一句话也没说,去了土地庙,这次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。我没有担心,我想,母亲这样一心向善的好人,在土地庙肯定会受到很好的照顾。

    从此以后,母亲只能在梦里,在梦里的,还有那家乡的土地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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